佩菡想要试着渐渐放下他,走出来。看样子只能假以时日了,在佩菡看来离婚并没有给自己太大伤害,尽管那么多年,尽管生了儿子,尽管惊天动地。但那或许是因为不爱吧,也因为最终是自己选择逃离的吧。而这次不一样,这次看不见的、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始的感情大大伤害了佩菡。这或许是因为用尽全力去爱了而爱而不得。这把无形的刀杀人于无形。爱而不得使佩菡如行尸走肉般过着日子。上班、下班,专心陪仔仔,或吃饭、睡觉,或朋友聚会、家人聚会,或一个人游荡,有说有笑表现得平静而又正常,但佩菡知道,自己没有灵魂,自己的内心是空洞的。因为自己的爱情死了,心死了。
但与江舟舟相处反而随意了些,因为佩菡成为了真正的自己,敢说敢当的性格占了上风,因为不再患得患失。她只是想最后郑重地问江舟舟一次:为什么不爱我?可是,她既开不了这个口,也渐渐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因为佩菡没有真正的快乐,因为佩菡的心结并没有真正地打开,所以,佩菡日渐消瘦,日渐憔悴。每当听到同事抱怨“又长胖了”“该减肥了”的时候,或者说“今晚做什么菜一家人吃啊”的时候,佩菡多希望自己有这样的烦恼啊,她们是幸福肥,她们有家庭生活的羁跘,那是因为有疼爱她们的人,因为有规律的家庭生活。当然,也许,并不是那么爱,也许,过得形同虚设,但毕竟有完整的家。而同事们却羡慕佩菡“佩菡,你到底是怎么保持身材的啊?”佩菡总是笑笑不语。佩菡用精致的妆容掩饰得很好的面庞下,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五一”节到了,大家相约到郊外露营。佩菡母子俩都报名参加,因为儿子喜欢。当确认江舟舟也会去的时候,佩菡内心又欣喜不已了,她知道自己没出息地还是放不下他,她认为,自己只是他的甲乙丙丁,而他却是自己爱的唯一。不求有结果,不求他爱自己,甚至不求与自己同行,只求在不算美好的年华里,与他相遇。所以,此次能够同行,值得欣喜了。最最激动的当然是仔仔了。当晚告诉他之后,仔仔又说又笑高兴得很晚才睡着。“五一”当天又很早就起来准备吃的,玩的。其实是早就准备好的,小孩子的快乐很简单。
到了营地,安营扎寨的事交给男人们,搭锅造饭的事由女人负责,而七八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佩菡的心情也渐渐晴朗了起来。尤其是有意无意地看看江舟舟认真做事的样子,觉得很性感,也算是一种幸福了。安慰自己,幸福不一定要拥有。男人们很快搭好帐篷,开始休息。而江舟舟却精力充沛地跟孩子们又玩在了一起,疯闹得甚至在草地上打起了滚。佩菡安静地坐在旁边欣赏着,叹息着默默问自己:江舟舟,到底谁的双眸才能够锁住你的不羁?
喧闹的白天终于过去,玩累了的人们很快进入梦乡,而佩菡悄悄走了出去,坐在小河边,看着天上的漫天繁星,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突然,听到身后男人磁性的声音:“嗨,是你啊!”佩菡全身震动了一下,听出来是江舟舟在身后。这宛如天籁之音的问候,佩菡觉得等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就在自己决定放弃,甚至已经放弃时,这迷离的星空下,这暧昧的月色中,这么适合谈一场恋爱的地方,爱情不期而至!爱情如约而至!佩菡依然平静地转过身,笑笑,小声说:“是啊,来,坐”江舟舟隔了两步远的距离坐下。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但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只因为月色太美,只因为觉得梦幻而显得不真实所以两人都没有破坏气氛,默默享受着。没有欲言又止,没有含情脉脉,甚至没有对视一眼。
过了许久,江舟舟起身,说:“该睡了,我先走了”“哦,好!”佩菡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停顿了几秒,佩菡突然转过身,对着江舟舟的背影柔声说:“江舟舟,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爱你,爱了整整一个曾经”江舟舟站住了,并没有回头。停顿了很久然后用背影问:“曾经?那都过去了不是吗?”佩菡站起来,继续对着背影说:“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为什么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猜,只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爱你,让你厌恶了吧?”江舟舟转过身来,呼吸急促地但依然努力保持平静地说:“孔佩菡,你凭什么这么说?是我的心事被你看穿了,你来嘲讽我的吗?是的,我是爱你,爱得无法自拔,可是,你可以跟所有的人疯闹唯独不肯跟我说笑;你照顾好所有人的情绪唯独对我不闻不问;你甚至都不看我一眼。我就明白,我的爱只不过是一场独角戏,我会独自把它演完,不需要任何观众,包括你!从今往后,我对你的爱到此为止,用你的话来说,曾经爱过!没想到,你不仅冷血,而且恶毒!”说完,江舟舟转身快步离开。
佩菡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思考。甚至应该忘了追上去,抱住他,对他说:还好是你,还好没放弃。
佩菡是惊喜交加,但想到江舟舟此时正陷入绝望之中,又立刻去追他。此时激怒中的男人迈着急促的步伐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月色中了。佩菡立刻拨打电话,不通。立刻又是短信又是微信地长篇大论发给他,那个傻乎乎的、那个爱自己那么久,跟自己一样也陷入爱情自虐的男人。
原来,我们是多么善于伪装自己,为了少受伤害,把自己包装得刀枪不入,把自己的热血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因为都明白,感情这东西,谁先陷入谁最受伤。所以,自以为敢爱敢恨的自己,在真正的爱情面前,却也是很怂,因为爱江舟舟,所以可以跟所有的人疯闹唯独不肯跟他说笑;因为爱江舟舟,所以可以照顾好所有人的情绪唯独对他不闻不问;因为爱江舟舟,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然后,觉得,他,终究是不爱自己罢,因为终究,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一点点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