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残破的窗棂漏进一缕月光，肖锐后背倚着斑驳的神龛，指尖把玩着冷月盈散落的发丝：“当年在北疆，我隔着营帐纱帘见你蹲在雪地里——“他忽然闷哼一声，冷月盈正用银针戳他伤口附近的穴位。
“疼就少说两句。“她低头挑出腐肉，火光在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王爷当年隔着纱帘都能认出细作，怎么认不出我颈后的胎记？“
肖锐突然握住她执针的手：“你十岁那年被冷相接回京，我在朱雀大街茶楼见过你。“他指尖摩挲她腕间旧疤，“那时你攥着糖葫芦追小偷，摔得满手血也不松手。“
冷月盈的针尖悬在半空。记忆里那个扶起她的玄衣少年忽然有了眉眼，与眼前人重叠：“原来那个多管闲事的......“
“小哭包？“肖锐笑着接话，忽然皱眉嘶气——冷月盈故意将药膏拍在他伤口。
庙外忽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轻响。两人同时屏息，肖锐揽着她滚进神龛后的阴影。追兵的火把光影透过窗纸晃动，冷月盈的鼻尖抵着他锁骨，嗅到淡淡的血腥混着药香。
“东南方三十步有暗门。“肖锐在她掌心写字，“我引开他们，你......“
“同生共死的蛊是摆设么？“冷月盈咬破指尖抹在他唇上，“要疯一起疯。“朱砂莲印泛起微光时，她突然扯开他衣襟，将染血的绷带甩向窗外。
追兵的叫骂声中，肖锐低笑着扣住她后颈：“王妃这招祸水东引，倒是深得本王真传。“他突然吹熄烛火，带着她撞开地砖下的密道。积雪灌进领口的寒意里，他滚烫的唇擦过她耳尖：“抓紧了。“
密道倾斜向下，两人顺着冰面滑向未知的黑暗。冷月盈的惊呼被肖锐用掌心捂住，后背紧贴的胸膛传来闷笑：“当年你从粮车滚进雪堆，也是这样扯着嗓子......“
“再提旧事就把你踹下去！“
密道冰面陡转直下，冷月盈的后背重重撞在肖锐胸口。男人闷哼一声，双臂却将她箍得更紧：“王妃若想殉情，也该挑个暖和些的地方。“
“闭嘴！“她反手揪住他衣襟，指尖触到黏腻的血渍，“你的伤......“
冰面突然断裂，两人跌进地下暗河。刺骨寒水漫过头顶时，肖锐的唇堵住她惊叫，渡来半口温热的气息。冷月盈瞪大眼睛，望见他身后游动的幽蓝光点——竟是石室里逃出的药人在水下追击！
肖锐突然推开她，腰间软剑在水中绽开银花。冷月盈的朱砂莲印在暗流中泛起红光，药人如见鬼魅般四散奔逃。她趁机拽住肖锐浮出水面，却见男人脸色青白如纸，肩头伤口翻卷着惨白的皮肉。
“逞什么英雄！“她将人拖上冰岸，扯开自己尚带体温的裘衣裹住他，“十年前替我挡箭，十年后又来这出？“
肖锐呛出冰水，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谁让王妃总往危险里钻......“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当年粮仓那把火......“
“是你放的。“冷月盈撕开裙摆给他包扎，“我看见了，你烧粮前把掺毒的米袋都扔进了火堆。“她指尖拂过他心口旧疤，“这箭伤是替我挨的，真当四岁的孩子记不得事？“
冰窟突然震颤，穹顶落下碎冰。肖锐忽然扣住她手腕：“你既知道......为何还恨我？“
“谁恨你了！“冷月盈甩开他的手，耳尖在幽蓝冰光中泛红，“我气的是......是......“话音未落，追兵的呼喝自上方传来。她突然拽起肖锐，“东南角有光，定是出口！“
两人踉跄着奔向微光处，肖锐的喘息喷在她颈侧：“气我大婚夜装醉轻薄你？还是气我故意说那些混账话？“
冷月盈猛地顿住脚步。冰棱折射的蓝光里，她转身揪住他衣领：“我气你明明早知真相，还要装成冷相的帮凶！“冰窟顶端的碎雪簌簌而落，“这十年你独自扛着这些，当我是纸糊的？“
肖锐忽然低笑，染血的指尖抚过她眉间碎雪：“冷相用你娘亲的命要挟，我怎敢......“话未说完，冰层轰然塌陷。冷月盈在坠落中死死抱住他，望见他眸中映着千万点冰晶，像那年北疆雪夜见过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