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交还官印

这个乡下孩子太有意思了。

李鸿章看着李三,忽然心生怜爱,这孩子单纯、可爱还又有点儿小狡猾,如果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当个小保镖,闲暇时一块儿切磋切磋武艺,出门时当个小耳目,真是再好不过了。

心念至此,看看屋里再没别人,李鸿章复又露出和蔼可亲的面孔,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绕过写字台走到李三身边,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到大茶几跟前。从大茶壶里倒一杯茶水递给李三:“进门就是客,喝口水吧。”

李三接过茶碗,看了看没喝,放在茶几上,接着李鸿章的话茬儿说:“进门就是客。你们家就用放暗箭招待客人啊?没见过。”

李鸿章听了脸色一紧,岔开话题:“不说这个,还接着说你那些条件吧。”

“放人,交官印。不放人,没门儿。”

李三一个字也不多说。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李三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个直隶总督会这么爽快。但跟着李鸿章又补了一句:“只是那个大悲禅院老和尚不能放。”

“为啥呀?”

李三脸一红,有点急。

“因为他是匪首哇。”

“有证据么?”

“有。”

“啥证据呀?”

“这就是证据。”

李鸿章又回到写字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两枚燕子飞镖。比对着给李三看:“看到没?这两只一模一样的飞镖,肯定是一个人所有。那天偷官印的人就是用这只飞镖打中了我的家人,而这只飞镖则是从老和尚枕头底下发现的,这人脏俱在,那偷官印的还会是别人吗?所以,你说是你偷的官印,谁信哪?”

“我信。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两支一样的飞镖算啥呀?正根儿在我这儿呢,知道不?”

说着话,李三伸手入怀,掏出五六个一模一样的燕子飞镖,哗啦啦放在茶几上,非常坦然地看着李鸿章,淡淡地说:“咋样?这回还有啥说的,放人吧。”

李鸿章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李三,你说这飞镖是你的,那你打一个我看看。”

“打啥?”

李三用眼睛踅摸一圈儿,拿起一只飞镖:“就打它吧。”

说完,手一扬飞镖直奔墙角钉在墙上,李鸿章好奇地走过去,拔下飞镖。但只见燕子飞镖尖尖的燕子嘴刚好打中一只苍蝇,那苍蝇翅膀还无力的扑打呢。

“好!好!李三,我答应你全部条件。”

李鸿章举着那支钉着苍蝇的燕子飞镖满口应允。

“那……你老就下命令赶紧放人吧。”

李三欣喜若狂,顺手收起茶几上的燕子飞镖。

“不行,这个可不能再给你了。”

“为啥呀?”

“就为这个。”

李鸿章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李三想抽回手,可那只手力道非常大,显然也是个练家子。李三意念一动,忽然想起云海法师曾经告诉他的另一个脱身之法缩骨术,当即按照师父教的口诀,屏心静气,浑身放松,被李鸿章按住的那只手立刻泥鳅似的瞬间滑出,毫无声息。李鸿章抽回手脸色又是一紧,但随即爆出一阵‘哈哈’大笑。李三也恢复了常态,平静地看着对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李鸿章收起茶几上所有的燕子飞镖,重又坐回写字台前,拿起毛笔,蘸上墨,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威严地喊一声:“来人。”

立刻有衙役毕恭毕敬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个速速送到巡捕房,释放近日抓捕的那些红巾军乱党,告知他们下不为例,再要造反生事,一律杀无赦。”

“喳。”

衙役走了。李鸿章伸出手:“怎么样,这回该给我了吧?”

李三眼珠一转,倔倔地说:“不行。”

李鸿章抽回手,面色一沉狐疑地看着李三嗔道:“你还有啥幺蛾子?”

李三绷着脸认真地说:“我得亲眼看着这些人离开天津城,特别是大悲院的云际法师。”

李鸿章李三那认真的样子,生怕把他惹急了官印回不来,于是面带愠怒又无可奈何地说:“好,我还答应你。”

此时的李鸿章表现得出奇的好脾气。立刻吩咐衙役:“来人,备轿,去巡捕房。”

“喳。”

小轿车来了,李鸿章拉着李三下楼,又拉着他一起坐上自己的小轿车直奔巡捕房。

眼看着一拨拨衣衫褴褛的男人女人,面无表情从地牢里走出来四散而去,最后走出来的是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

“云际师叔!”

李三惊呼一声,意欲冲出轿车扑过去。但被李鸿章一把揪了回来,因为领教过他的厉害,李三不敢造次,只能目送找了几年都没找到的云际师叔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

估摸着这些人犯已经远去,李三这才跟李鸿章说:“咱们回去吧。”

“干什么?你又要耍什么花招不成?”

李鸿章看着李三笑着说。

“哼,你也太瞧不起我李三了,既然你说话算数儿,我当然也得兑现承诺啦。”

“那好,在这里给我不就结了?”

“不行,我得看见我大师叔师父才能把东西给你。”

“你大师叔师父?你咋这么多的大师叔哇,不会又是一个老和尚吧。”

“哼,才不是呢,就是跟我一起到你们家的那个。”

“好吧。走。”

小轿车一路颠簸回到总督府。

李鸿章吩咐衙役放出石敢当,李三下了轿车,走到石敢当身边左看看右瞧瞧,见大师叔确实没受折磨。这才告诉石敢当:“大师叔,总督大人已经把所有错抓的人都放了,包括云际法师。咱们可以把那东西给他了。”

“好,那咱就找出来给他吧。”

说完,俩人手拉手往外走。这时,李鸿章不干了,大喝一声:“站住,你那东西还没给我呐。”

李三冲他一笑:“我们这不是给你拿去么。”

到这时候李鸿章已经彻底没了脾气,沮丧地摆摆手,命几个保镖跟着他俩去取那官印。俩人领着保镖七拐八歪,绕过几条胡同,来到一处公厕。李三伸手从屋檐上抽出一个铁钩子,叫来那墙根下蹲着的小叫花子,大声吩咐:“兄弟,不用看着咧,去把那玩意捞出来吧。”

“好嘞。”

小叫花子答应着,站起身走进厕所。不一会儿,就捂着鼻子举着铁钩子出来了。钩子上勾着个用细线绳拴着的铜匣子,虽然上面沾满粪尿,但保镖一眼就认出来:那匣子正是存放直隶总督官印的匣子!

见了官印,那几个保镖也顾不上骚臭了,一窝蜂围过去,上前一把抢过铜匣子,解开缠绕的线绳,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净上面的粪便。急切切打开一看,那大清直隶总督的官印果然完好无损。几个人毕恭毕敬把官印放回铜匣子,齐声怒骂:“可恶!实在可恶!竟然敢把皇上御赐的东西扔进茅坑,真是罪该万死!”

骂够了,这才想起来找那两个人和那小叫花子。早就无影无踪了,于是骂骂咧咧捧着官印到总督府交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