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形势突变

听大师叔说立刻就走,李三瞪大眼睛不解地问:“为啥呀?”

“别问为啥,赶紧收拾东西。”

“哎。”

见大师叔一脸的严峻,李三答应着松开手,打赢的兴奋立时消退大半。手脚麻利紧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包好包裹,顺手抄起云海法师留下来的拐棍,用拐棍把包裹挑了,扛在肩膀上,撅着小嘴就往门口走。石敢当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但紧接着又是颜面一紧。随手揪住李三那小包裹扔在床铺上,并把被窝摊开来,把李三抱起来扔到床铺上,鞋都没脱就塞进被窝。他自己身上那身夜行衣也换下来塞到褥子底下,只穿一件粗布坎肩儿,下面是一条大裤衩子。接着脱鞋上铺,摸索着把李三的外衣鞋子也都脱下来,然后,冲着门外大声说:“三儿啊,这天还没亮呢,起来干啥去?再睡会儿,睡着了就不想你妈了。”

他这边话音儿还没落呢,伴随着走廊里粗声大气的吆喝,客房的门就被人粗暴地踹开了。进来的是几个提着大片刀的官兵,为首的一个进了门就嚷嚷:“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

“啥事儿啊?这么大动静。”

石敢当打着哈欠,抠着眵目糊,慵懒地钻出被窝,下床趿拉鞋。那官兵头目斜乜着眼,一个士兵举着灯笼四处照了照,那头目四处梭巡一遍,直勾勾盯着石敢当,打着官腔问:“老爷子,从哪儿来的?”

“京东蓟州。”

“几个人呐?”

“军爷您看着的,一老一小,就我们爷俩。”

“到沧州干什么来啦?”

“嗨。说出来丢人哪,俺那孩儿妈不学好,跟个野汉子跑了,可是孩子小他想妈呀,天天地哭闹找妈妈,我只好带着他海里摸锅四处找人呐。”

“呸呸呸!真是晦气,大清早碰上这么个软包窝囊肺,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连个老娘儿们都看不住哇,嘁。走吧走吧,真是败兴。”

几个官兵前呼后拥着掉头往外走,到门口儿还回过头冲着石敢当鄙夷地笑笑。石敢当则点头哈腰,趿拉着鞋一直把他们送到走廊里,见他们去了另一间客房,这才返身进屋关上房门,身子靠在门框上,用手背狠狠抹去脑门上细密的汗珠儿。被窝里的李三看着他,乐不可支地滚动着身子,连声说:“大师叔师父您可真能编,我妈可是个老实人哪,粽子似的俩小脚儿,一步都迈不了三指,您还说她跟人家跑了,咯咯咯,说实话,她要是不骑驴,连我们庄儿都走出不去呀。”

“嗨,嗨,傻小子。”

石敢当大步上前一把捂住那梆子似的说起来没完的小嘴儿,低声斥道:“还笑还笑!大师叔我都快急死咧。傻孩子,你是不知道哇,如今这世道可是兵匪一家呀,那些官军其实真正想找的就是咱爷俩。真要让他们看出破绽,逮进去不是坐大牢就是掉脑袋呀,你还有心拉常儿地笑。”

石敢当说完,松开手。李三看着大师叔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调皮的一吐舌头,把脑袋扎进被窝,再也不敢出声儿。

官兵们挨个房间咋呼一阵,就没了下文。

折腾了大半宿,也许是太累了,李三扎进被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石敢当怜爱地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脸上露出赞许的笑意,轻声叨咕一句:“这孩子,还真是块好料儿,日后好好调教调教必成大器。”

听听外面已经没了动静,石敢当随后打个哈欠,和衣躺到李三身边,也放心大胆的睡觉了。

爷俩这一觉,昏天黑地一直睡到晌午歪。先是李三被一泡尿憋醒了,提着裤子跑茅房。回来后,见大师叔也醒了,就拍着肚子嚷饿。石敢当一边穿衣服一边哄他:“饿了好,咱爷俩还出去吃那驴肉火烧去。”

“真的?”

“那是。大师叔说话绝对算数,吐口唾沫是个钉儿。”

“噢,好噢。”

李三拍着手,摆了个要飞的造型,高兴得蹦了起来。说起来,也难怪这孩子一听吃肉就兴奋。爷俩这阵子为了省银子,天天在街头小摊喝豆腐脑儿就干巴饼子,一天到晚连个荤腥儿都看不到,早就熬渴的够呛了。

就在爷俩准备出去的时候,石敢当感觉门口有人影晃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随即他故意慢慢腾腾叠被子,收拾床铺,气得李三急猴猴在后面催。看看那孩子蔫头耷脑坐在凳子上不言语了,这才背起钱衩子,大声招呼:“走,小李三,咱爷俩吃火烧去。”

“哎。”

李三欢欢地答应着,蹦跳着去开屋门。

“哎呦,你们爷俩这是要去哪儿啊?”

门开后,没想那胖老板娘嚷嚷着扭扭答答挤了进来。一进房门,就把那半大盆似的胖屁股撂在凳子上,上一眼下一眼看着李三,把一张大烙饼脸绽开一朵花儿。坐稳当后,翘起二郎腿问石敢当:“我说大兄弟呀,收拾这么干净利落,爷俩这是要干啥去呀?”

“孩子饿了,领他到外面弄点吃的。”

石敢当眼睛看着别处,拉起李三的手,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胖老板娘见状,立刻站起来,把个大胖身子卡在门口,仍然满脸堆笑地说:“哎呦呦,我说大兄弟哎,你看看这都啥时辰啦?这晌不晌夜不夜的,哪个饭馆还有饭呐?快别出去了。我呀,等你们爷俩可是等了半天零一晌午了。吃饭头儿还以为你们爷俩又出去找人了,刚才见孩子出去解手,才知道你们爷俩在屋里呢。”说着话儿,又把眼睛瞄上李三,伸手拉住他的小手,嘴里越发絮絮叨叨:“啧啧,看这孩子多俊呐,真跟那画儿上画的一般,小子早就饿坏了吧?走,跟我吃好饭儿去。”

“我不去。”

李三叨咕一句,轻轻甩脱拉着他的那只胖手,退回来反手抓住石敢当的袄袖子。石敢当扫一眼老板娘,不卑不亢地说:“谢谢老板娘关心,我刚才已经许给这孩子吃驴肉火烧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哎呦喂,我说大兄弟哎,我这可是诚心诚意请你们爷俩吃顿饭哦,你不会脸硬到这点面子都不给吧?再说里,这不还有孩子呢。”

老板娘说着话儿,伸出手又去拉李三,被他躲开了。可他确实是很饿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唱戏。石敢当沉吟着。老板娘见状,立刻拍两下巴掌,招呼一声:“小二,上饭菜!”

“好嘞!”

走廊里立刻有人答应。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小伙计搬着桌子,提着食盒过来。进门后,放好桌子,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李三毕竟是孩子,见到那一大桌子鸡鸭鱼肉,还有那一盘盘连见都没见过的小点心,虽然使劲儿忍着忍着,还是控制不住咕咚咕咚咽下几口唾沫。他心里明白,大师叔不发话是绝对不能动筷子的。于是,忙背转身子,趴到床铺上,剋扯手指甲,以转移那饭菜的诱惑。当然啦,这些小动作都没能逃出老板娘的注视。那胖女人微笑着,扭着屁股三步两步走到床铺前,一把扳过孩子的身子,伸胳膊把他抱起来,放到饭桌前的小凳子上,塞给他一双筷子,一碗白米饭。心疼肝疼地大呼小叫:“哎呦呦,看你这当长辈的,都啥时候了还不让孩子吃饭。来来来,快吃,爱吃哪个就夹哪个,吃饱了好不想家,不想你妈。”

石敢当仍然站在原地儿,扳着脸看老板娘表演。老边娘也看出了火色儿,讪讪地说:“今儿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有啥事儿,说吧,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我石敢当一辈子光明磊落,最见不得的就是遮遮掩掩,小鸡儿糊屁股子的事儿。”

“好!好!有个性。是条汉子!既然大哥都看出来了,我们也就不瞒着掖着了。”

老板娘拍着手,连声叫好。说完,话锋一转,对着门外喊一嗓子:“当家的,进来吧。”

话音未落,就从门外进来一个瘦小枯干的男子,最惹眼的是那人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石敢当见了,脸上一凛,现出一抹嘲笑,倏忽就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