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就比如莫羽决心守口如瓶却还是因为夏梓凡的唠叨而忘记了保守秘密,也比如卡拉尔意外的与伊儿菲丝再次重逢。
之前分别的时候,红发女孩曾说会在六月去莱卡与众人会合。因此卡拉尔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会在麋鹿港再次“邂逅”。与其说这是巧合,卡拉尔更相信这是伊儿菲丝早就做出的决定。就连一向单纯的林菲都觉得有些巧合的不可思议,因为伊儿菲丝应该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时间表,也不可能知道他俩临时决定改去龙岛,更不可能知道他们选择麋鹿港过江。
一切的一切都让卡拉尔对伊儿菲丝产生了更大的警觉,他认为如果自己能活着离开龙岛的话,就有必要动用自己在米雅帝国的权力来查查对方的底细了。不过他并不知道,几天以后莫羽抵达莱卡之后,萨尔先一步开始了同样的行动。
眼下卡拉尔只是带着林菲和伊儿菲丝一起,渡过嘉陵江,沿北岸朝位于入海口的马利亚维港前进。虽然他对伊儿菲丝的警觉更胜从前,但卡拉尔明白,面对一场很可能有去无会的战斗,多一个伊儿菲丝这样的强力帮手绝对不是坏事。他甚至想让林菲也回去莱卡,只带着伊儿菲丝去龙岛。毕竟,卡拉尔固然已经可以淡然面对死亡,可林菲才是个19岁的花季少女,而且还是自己唯一的人类弟子的独苗外孙女。他无论如何不希望林菲一起来冒这个险。然而小魔女却死活不肯答应,坚持要和卡拉尔同赴龙岛。卡拉尔无奈之下也只好暂时顺其自然,心里计划起另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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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菲这一次是真的决心要做点什么了。
从小就被萨尔宠着,被大家娇惯着,林菲却很少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快乐。过人的天赋带来的是周围同伴们的疏远和惧怕。外公爱护她,教育她,却很少关心她在想什么。林菲知道自己不能抱怨什么,她有着舒适的生活,优越的地位,强大的魔力,还有充满光明的前途。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一个被光环笼罩的小天才,她终将成为米雅帝国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她所拥有的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还要抱怨,只会被人们嗤之以鼻。林菲知道外公希望自己开心,因为他不想让双亲病故成为她一生的阴影。所以她总是开心地笑着。林菲也知道同伴们害怕自己,更不敢接近自己。所以她便调皮的笑着,用一个个恶作剧来让同伴们惊叫。
林菲总在笑。她希望能让外公放心,也希望能让同伴们因她的恶作剧而与她靠近。然而萨尔始终没有察觉,他只知道外孙女每天都很开心,魔法进步很快。同伴们也因为恶作剧而越发害怕她,甚至连她的学生们都唯恐避之不及,甚至连海格埃洛和萨菲罗斯两个大哥哥都躲着她走。林菲很想对他们说:“我不是小魔女,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然而没有人会听的。倔强的她也决不会说的。
是莫羽和卡拉尔的到来给她的生活改变。
从没有人像莫羽这样,一边被她整得那么惨,一边又把她当做好朋友来看待。莫羽的友善让林菲第一次体会到了拥有“朋友”的感觉。他没有把林菲当作大魔法师高山仰止,也没有把她看成“魔女”退避三舍,而是像对待一个小妹妹般照顾。虽然偶尔开开玩笑捉弄一下林菲,可她知道,莫羽的心里没有恶意。
林菲是个单纯的女孩,但并不愚蠢。她看得出莫羽那些拙劣的恶作剧,也清楚他那些并不高明的笑话。可她却愿意偶尔让这个大男孩捉弄一下,然后再享受那种与他打闹快乐。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有些喜欢上了这个还只是见习阶段的魔法战士。
卡拉尔在林菲看来是个长辈,可却又总觉得不像是长辈。这个传说中的超级魔法师比起还有些乳臭未干的莫羽实在有趣了不止一百倍。怪异的建筑审美,浪费金币的吃零食恶习,懒懒散散的颓废作风,整天开玩笑的不正经,甚至还有打劫强盗的黑吃黑……在林菲眼里,曾经是梦中偶像的神话级人物短短几个月间便堕落成了一个不良魔法师的形象。然而……她却很喜欢这种感觉。林菲感觉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的普通人。他有时坚强,有时也会懦弱。他强大无比,可却总是不自信。他心中沉淀着太多的悲伤,可脸上却总挂着和煦的微笑。林菲觉得这个超级魔法师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和自己很像,心里埋藏着阴翳,只把阳光带给别人。因此当她开心的叫着“老伯”,看到卡拉尔皱起眉头嘟囔着“我其实很年轻啊”的时候,其实心里更多的是对这位传奇人物的尊敬。
“困难交给我,和平交给你们。”千年之前的斋星月曾经在最后一战前留下这句话。林菲相信,如果再一次面对魔族,卡拉尔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莫羽和卡拉尔,两个突然间闯入自己生活的男人,让林菲开始学会思考。离开黑暗森林的时候,她曾经犹豫过,但最终还是决定与卡拉尔一起。莫羽前往莱卡,一路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卡拉尔选择的却是一条几乎必死的路。林菲不愿意看到他们俩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对莫羽,是一种爱慕;对卡拉尔,则是一份敬重。
所以小魔女第一次在人生中做出了属于自己,而不是别人期望的决定。即使此行龙岛有去无回,她也决不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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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麋鹿港过江之后,去往马利亚维港的路其实并不远。有了伊儿菲丝买来的马,三个人脚程颇快。莫羽还没到莱卡,他们便已经抵达了马利亚维港。
米雅帝国一共有23个省。
按照地域划分,东北部地区四个省划归北方战区,这里土地相对贫瘠,却是米雅的战略要地。
科洛瓦平原及其以西地区包括了帝都直辖区和另外两个省,隶属于中央军保卫范围。这部分地区以平原为主,是米雅帝国最大的粮食产区。东倚杜迪斯堡,南靠中部丘陵地带,科洛瓦平原地区有着相当好的战略防卫优势,自古以来都是星之大陆上作为安宁的地方。
在科洛瓦平原以南,嘉陵江以北,是广大的丘陵和草原地带,这里的七个省隶属于中部战区,是由嘉陵江集团军驻扎。由于地理原因,除了沿江的几大城市之外,中部地区几乎没什么像样的都市,但这里却是米雅军队所需军马的主要来源地。马利亚维港坐落在嘉陵江入海口的北岸,是中部地区最大的商业城市,也是米雅帝国第一大港口城市。
以嘉陵江为分界线,南方一直到黑暗森林的这片地区划分为六个省。南方战区几乎都是平原,而且降水丰沛,因此盛产各种水果。位于嘉陵江上游的波利加省就是以出产波利加优质水果驰名星之大陆。中下游地区则以种植水稻等农作物为主,是米雅帝国仅次于科洛瓦平原的粮食产区,为嘉陵江集团军和南方集团军提供了充足的军粮储备。
三人顺利到达马利亚维港,却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没船。
其实并不能说是没有船,马利亚维港作为河运与海运的枢纽城市,其港口的船只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要说敢去龙岛的——那就一个没有。
伊儿菲丝自告奋勇的跑去联系船只,可一天下来却毫无收获。眼看天色已晚,几个人只好暂时找个旅店住下来。
入夜。一道黑影悄然闪进了伊儿菲丝的房间。
“谁!”银铃般的声音虽然悦耳,却夹杂着说话者的杀气。
“嘘!是我。”黑影略显紧张的摆摆手。
“不会吧?卡拉尔,虽然你样子很年轻,可……可名义上我也是来找你拜师的呀!这师徒之间……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说了!”黑暗之中看不到伊儿菲丝的表情,可从捂脸的动作来看应该是比较害羞——不过卡拉尔觉得这似乎根本就是在故意恶心他。
“你少来这套了,我对幼齿没兴趣!”卡拉尔臭着脸回击道。
“那你找我什么事?”
“……先跟我出去走走吧。别惊动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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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港口显得有些冷清,六月的海风带着一丝清凉划过面庞,让有些瞌睡的伊儿菲丝振作了许多。她和卡拉尔正走在海港边的沙滩上。月光如水,给银色的沙滩披上了一抹神秘的光彩。
“说吧,什么事?”红发女孩踢了一下脚下的贝壳问道。
卡拉尔深吸了口气,转头凝视着伊儿菲丝:“去龙岛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我再问你一次,你确认要和我一起去?”
“当然!”伊儿菲丝扬了扬头,表情中充满自豪。
“给我一个理由。”
“什么?”
“你一定要跟我去龙岛的理由。”卡拉尔顿了顿道,“小菲是担心我的安危,这我知道。但你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去呢?坦白说,你我没有太多的接触。如果你是帮我去杀杀强盗或者跟着我上战场我都能接受。但要去龙岛,这个没有任何活下来的把握的事情,我需要一个你必须去的理由。我想知道你接近我到底为了什么。”
“说穿了,你还是不相信我。”伊儿菲丝用脚继续摆弄着脚下的贝壳,声音有些哀怨。
“你至少应该让我明白,为什么可以相信你。”卡拉尔的态度很坚决。自从在麋鹿港又一次重逢开始,他就在犹豫是该先去龙岛还是该先把话挑明。最终他还是决定先说清楚。伊儿菲丝当时解释说自己办完事情之后觉得时间还充裕,就去麋鹿港住了些日子,想看看是否还会碰上卡拉尔等人,结果果然巧遇。但这个理由卡拉尔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好吧。”伊儿菲丝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道:“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说了吧。反正你也不信任我了,说不说也就这样了。”
“我在听。”卡拉尔点点头。
“就如你所猜测的,我并不是为了找你拜师才来到米雅的。我是为了监视你。”
“……果然。”
“卡斯帕公爵让我监视你的行动,这样可以判断米雅帝国接下来的动向。而且……他知道空间封印衰弱的事情,比你还早。”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让卡拉尔颇感意外。
“我不了解公爵得到消息的途径。但他是知道了空间封印衰弱,才命令我潜入米雅来借机接近你。你已经是米雅帝国宰相,而且拥有新建立的独立兵团,你的举动很可能反映米雅帝国接下来的军事方针。当初在麋鹿港和你们分手,我就是回到卡诺去报告进展了。但事实上你很少谈到军事动向,而且甚至连自己的军队都不过问,我几乎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以汇报。”
“那你为什么不去莱卡,而是又回到麋鹿港?”这是卡拉尔心中最大的疑惑。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伊儿菲丝蹲下身子,摆弄起刚刚爬过的小螃蟹。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憔悴:“我是卡诺人,但不代表我一定就要对卡斯帕公爵大人唯命是从。一个准大魔法师是会有自己的思想的。我本以为你会直接去莱卡准备对魔族的战争,却没想到你竟然选择去黑暗森林尝试修复封印。如果不是没到等级评定期,我也已经是大魔法师了,我很清楚修复空间封印对你个人意味着什么。”说到这里,伊儿菲丝抬起头,颇有深意的望了卡拉尔一眼。
“……我活得够长了。”卡拉尔耸耸肩,淡然答道。
“我承认,自己的确被你的行为打动了。我从没想过自斋星月之后还会有人打算为了修复空间封印把自己的命搭上——尤其是一个身为天下第一魔法师的人物。所以在从卡诺返回莱卡的路上,我改变了主意,我想力所能及的帮助你。继续作个间谍,卡诺将得到巨大利益,可牺牲的却是半数人类。我想,还是帮助你更有意义一些。所以我没有去莱卡。”
“你这么肯定我会来麋鹿港?”
“我知道你肯定没办法修复空间封印,所以一定会去寻找别的办法。普天之下,除了龙岛之外,你没有别的选择。而要去龙岛,你最可能的路线就是从麋鹿港渡江,然后沿江到马利亚维港。”
“……你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孩。”
“可我的智慧并没办法让你找到其他办法修复封印。”伊儿菲丝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现在……你能相信我,让我一起去龙岛了么?”
“……好吧!”卡拉尔想了想,“不过你还要帮我一个忙。”
“怎么?”
“明天出发,把小菲留在马利亚维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