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距离青年会武便只剩下三天了。
李珣的作息极有规律,依旧早出晚归,一门心思研究列缺剑法,至于除草和学习铸剑,已经被他完全抛在脑后。
在早晨,流沙会亲自陪同他一起修炼,中午的午饭是提前打包带好的,在林中吃过,到下午,流沙则悄然离去,留下李珣一个人独自修炼。
十来天的时间里,红树林中再没有一块完整的巨石,所有的石头,都在李珣的修炼下变得粉碎,一些巨大的树木也受到殃及,满目疮痍。
当太阳从西方徐徐落下,宣告着这一天的结束,而再过两天之后,李珣将登上三大国打造的巅峰舞台。
看着被拦腰截断的巨大古树,李珣满意地将鹰扬收回腰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踏上回程,自从跟张恒还有流沙住在一起之后,他心中多出一种家的味道,很平淡,很温馨。
青年会武和学院中的期末考核是同一时间,所以李珣是不用参加学院考核的,但路上还是看到不少忙碌的学生,当然,也有不少人看到了他。
半路,一名侍女忽然出现在他身前,她脸上稍稍有些紧张,看着李珣一头白色的长发,犹豫了一下才咬着牙问道:“你是李珣?”
李珣点了点头,道:“有事?”
侍女这才走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慕容大人,找你有事。”
慕容极?李珣心中微微吃了一惊,一些日子不见,自己倒还差点忘了那个女人。
接着,在侍女的带领下,李珣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座偌大的庭院之前。
在这以前,他从没想到,皇室学院竟然真的有这么大,而眼前这座庭院,恐怕已经能够比得上一座小宫殿了!
院内草木繁盛,游廊环绕,假石林立,却没有华贵的装饰,表现出十分朴素的风格,格局则给人一种严谨而古老的感觉,李珣很难想象,慕容极那种疯狂而骄傲的性子,居然会选择住在这种地方。
侍女很快便将李珣带到庭院内一座独立的院落前,然后就飞快地离开了,李珣顿足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周围没有一个多余的佣人,整个庭院都透着安静的气息。
走进去才发现,这座庭院更像是一处议事大厅,天尚未黑,屋内已是灯火辉煌,琉璃变换,四处角落里各放了一顶香炉,氤氲环绕,异香扑鼻,即便是镇北王府上也绝无这番奢侈。
再联想到外边的景象,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了,而这才是慕容极的风格!
李珣苦笑,凝视四周,却没有发现慕容极的身影,倒是大厅正中摆着一副桌椅,桌上茶具笔砚一一俱全,杯中还冒着滚滚热气,想必是慕容极离开不久。
李珣看到桌上铺着一张纸,似乎是一幅画,好奇之下又上前几步,仔细端详。
画中竹影错落,浓淡有序,似乎有一股清逸气息扑面而来,要将人生生引入画中,竹木尚未成型,但隐隐有了几分意境,李珣看得出神,心中忍不住赞叹,他虽然不会作画,但也能从这简单的工序出看出些许门道。
他越看越是入神,又发现了画中一些端倪,这些竹木意境浓厚,让人忍不住身临其境,但画中竹木交杂之处,却腾出来了极大的空白,按理来说,作画讲究的便是布局,这般留白当是大忌。
“画得如何?”不知何时,他身后忽然多出一道妙曼身影。
李珣正看得入神,被这一打岔,顿时心神大乱,不知为何,胸口处也生出一种极为烦闷的感觉,似乎在喉咙处憋了一口淤血,不吐不快。
他回头看去,这才瞧见慕容极。
女人显然是才沐浴出来,一身雍容的雪白色华服,湿漉漉的黑发如瀑布般从双肩流淌而下,还冒着丝丝热气,那张冰冷美艳的瓜子脸,多了几分红润,显得格外诱人。
李珣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往下一看,才发觉慕容极竟然光着脚踩在红色地摊上。
而他,一双靴子已然在地摊上落下了好些脚印。
“好了,不必顾忌。”慕容极依旧是往常那般大大咧咧,倒是让李珣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退开两步,歉意说道:“失礼了。”
慕容极却没有丝毫顾忌,雪白华服贴在妙曼身躯上,还留着些水珠,将那玲珑突浮的曲线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直接落座在木椅上,很自然地搭起双脚,透出一股香艳倾城的味道。
“这幅画本来就是我要送你的,想看就多看几眼。”
李珣愣了一下,疑惑道:“送画?”
慕容极却没有过多细说,研墨之后看了几眼,便开始提起续画。
李珣静静地上前两步,在一旁仔细端详。
慕容极手法极快,而且十分老道,只见她寥寥数笔,画中两侧的竹木繁林便有了轮廓,她手法也令人啧啧称奇,非但不去填补中间那片空白,反而是在那些已经落笔的竹林上再三点缀。
……
不知不觉,竟是过去了一个时辰。李珣呆呆站在原地,起初还只是惊奇,到了后面,脸上竟有了几分凝重。
两个时辰之后,慕容极收笔,而李珣脸上已是一片惨白,嘴唇透着妖异的红色,已然是受了重创,强压下肺腑中冒出的血气。
“憋不住就不要憋了,这样忍着,对你可没有好处。”慕容极眸中波光炫目,忽然抬头迎上了李珣,洒然笑道。
李珣不肯说话,目光却死死落在那幅画上,景象乍一看去,却是竹影摇动,人影依稀,别无他物,好一副月下竹景!
但若再细细品味其中,又能察觉到,那分明是月华流转之下,万剑齐发,遍地锋芒的杀意!
更骇人的,则是中间那抹空白,无形之中构成一道锋芒逼人的剑意,李珣只要看上一眼,就觉得双眼刺痛,胸口内五脏六腑便如刀割般鲜血淋漓。
慕容极脸上多了一丝疲惫,还有几分得意之色,说道:“这幅画,怎么样?”
李珣此时才明白,这幅画中的剑意,就是慕容极的境界,由不得他不惊骇,佩服得无以言语,只能说出两个字,“很好。”
慕容极忍不住大笑起来,素手一挥,说道:“这幅画我已全力而为,送给你了。”
李珣又是一惊,这才明白慕容极先前说的“送画”之意,奇道:“你为何要送我?”
慕容极傲然道:“我之前不是欠下你的人情么,到现在,就全部还清了。”
李珣心中了然,自己与慕容极的因果全在于当初在青府山中解毒一事,而慕容极为他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垂着头说道:“谢谢。”
慕容极瞥了李珣一眼,傲然笑道:“这幅剑意图凌厉无比,以你现在的能力,能看上半柱香的时间就不错,假以时日,只要能领悟到其中所有剑意,踏入玄兵境界不成问题。”
李珣想不到,慕容极一副剑意图就有如此多的好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慕容极多看了李珣一眼,微微惊讶,道:“你到七阶了?进步比我想的还要快。”
李珣微微一笑,这也纯粹是机缘巧合,他想了想,问道:“这幅画,你给取个名字吧。”
“竹影图。”
很快,画上墨水尽数干掉,慕容极主动起身,将画叠好,交到李珣手里,说道:“过两天你就要去百石国,自己小心吧,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李珣再次点头,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慕容极傲然大笑,张狂地说道:“老娘的命值钱的很。”
说完,慕容极手中又多出一柄长剑,这柄剑没有剑鞘,比普通配剑长出一半,已接近双手巨剑的长度。
剑锋足有数寸宽度,剑身则是黑沉沉的,纹路上看不到任何装饰。
“这柄剑名叫黑岳,是按照图纸所造,代价可不小。”
李珣心中一惊,没想到羊皮卷上的兵器,这么快就被慕容极弄出来了。
见李珣一脸诧异,慕容极眼角含着一丝狭促的笑意,睥睨道:“这是你的了,拿走啊,不过那份图羊皮卷我已经留下了,这件兵器制作的代价实在太大,我不要些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这是我的了?李珣心中只剩下这句话,慕容极后面说的,他全没有听进去,不过那份图纸,他还真的不怎么在意。
李珣伸手握住剑柄,就像提起来看看,不料慕容极搭在剑柄上的手忽然松开,顿时他只觉手中一股千钧之力压来,整个人向下一坠!
砰!
巨剑直接摔在地上,剑锋朝下,竟然刺破了地毯,在地上深深插了进去!
李珣脸色大变,慕容极则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黑岳重三千斤,你现在想要拎起来,恐怕还不行呢。”
李珣咬了咬牙,没有理会慕容极,而是摆出一个马步的姿势,双手一柄握在剑柄上,凝气,发力!
剑身丝毫不动……
李珣苦着脸,心中一动,将绝赠送给他的天龙之度打开,黑岳一下子便被收入那片空间之中。
看着这一幕,慕容极脸色微变,疑惑道:“你有空间宝物?还可以无视重量?”
李珣说道:“是的,不过看起来,我短时间却是用不上这柄重剑了。”
慕容极点了点头,提醒道:“你身上秘密不少,最好不要让别人发现。”
李珣苦笑,“我也不想。”
当初要不是慕容极命在旦夕,他也不会暴露自己。
就在这时,慕容极脸色一变,抬头朝着屋顶看去,喝道:“鬼鬼祟祟的什么人?”
刘争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我没有恶意,只是保护李珣这个臭小子罢了,疯女人,我不跟你动手!”
慕容极深深看了李珣一眼,讥讽道:“本事不大,身边的人倒是不少。”
李珣无奈地耸了耸肩,怎么会想到刘争居然一直就在他身边,而且还会被慕容极察觉到,看来这个女人比刘争还要强。
挥了挥手,慕容极说道:“刘争是李九成的人,想必过了这次会武,你也不会回来了,以后自己保重吧,修炼一途颇为艰辛,忘有日再见!”
李珣心中一动,恭恭敬敬地朝着慕容极行了一礼,这一次相别,恐怕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再见面。